她知道,古公公的死,不能怪他,只能怪他咎由自取,若不是古公公,卫青阳的性格也不会孤僻成这样,可古公公,毕竟是她的爹,从小爱她宠她疼她的爹。
老天,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,明明只是一个误会,怎么会弄成这样……
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痛苦?为什么一字一句,说的都是对不起?老天,她这些年来到底都做了什么?
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?杀了他,他就不用活得那么痛苦。既然不杀他,为什么要让一个曾经深爱她到骨子里的人曾受这么多的折磨?
“往过已矣,随风消散,虽然我痛恨他毁你容貌,断你手脚筋,废你武功,屠你子民,但我依然感谢他,若不是如此,我也不可能会遇上你,若不是如此,你蓝玉棠也不可能跟轻寒有这一天,更不懂得感恩,珍惜。至于战乱死的人……自古天下分久必合,必久必分,他不挑起,总有人挑起的。”夜冰翊说着说着,忽然看向蓝玉棠。第一个表明立场,接纳卫青阳。
过去的事都过去了,何必一直活在过去中。
“他确实不容易,也够可怜了,而今,他不止什么都没有了,他连心都冰冷了,若不是抱着必死的决绝,又怎么会倾尽全身功力救夜冰翊呢?我想,他大概也是累了……”楚逸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同在后宫多年,他又怎么会不懂卫青阳的想法呢。以前他或者孤独,现在,他怕是了无生趣了吧。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我很脏……我双手染满了鲜血……对不起,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了不想杀你,我要杀的是纳兰倾,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,我不知道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你们杀了我吧,杀了我吧,对不起……”
卫青阳说着说着,蒙着被褥呜呜哭泣起来,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在墙上,似乎墙上更有安感,可那瑟瑟发抖的身子,怎么看都没能让人感觉到,他现在有安全感。
顾轻寒的心房陡然坍塌一方,曾经的一字一句,仿如昨夜,句句在她脑中徘徊。
“以为是个皇子,就自以为是,这里可是流国,不是裴国,更不是你们卫国,在这里,你就得守着这里的规距,什么狗屁皇子,不就是个质子,不就是个俘虏,被扫地出门,没人要的贱货。”
“卫国若是真的喜欢他,又怎么会将他扔到流国来,他就是一个没人要的贱货。”
“一个他国的礼物,一生能有几次机会参加这种盛大的宴会,又怎么可能会回去呢。”
“就是就是,一个货物罢了,自然没见过什么世面。”
“同为和亲皇子,上官尚还有家人宠爱,日思夜盼着他回去,而我呢,我什么都没有,卫国,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我了,在这个世上,我连亲人也没有。”
“生不如死,不如一死,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蓝玉棠一样,天生就受尽万般宠爱,可以为所欲为。”
“你这么做值得吗?那个女人又会知道吗?她现在只知道左拥右抱,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。”
“我觉得值就够了,我卫青阳,孑然一身,从小被当作礼物送到流国,受尽屈辱,得不到一丝温暖,是她让我知道什么叫温暖,即便很短,也足够了。我此生已无憾,只要她开心,什么都是值得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啪哒。”一滴眼泪顺着顾轻寒的眼角,到下巴,滚落地上。痛苦的闭上眼睛。这些年刻意不去想他,而今想起来,还有那么多点点滴滴……
几乎一瞬间,顾轻寒的脑子里,再次印出一个跪坐在矮桌边,素手轻拔的青衣男子,莹白无骨的玉手一勾,琴弦竟好似有了生命一般!古琴缓缓泄出美妙的音符,时而似流水,时而又似春风,一道优美的音符倾泄而出。
那琴声如展翅欲飞的蝴蝶,扑闪着灵动的翅膀,清亮亮的流淌着,又像塞外悠远的天空,沉淀着清澈的光,琴声里带着向往,向往那塞北飞雪,江南酥雨,大河浪涛,小溪涓流,黄钟大吕,洞萧牧歌……一道道美妙的音符在卫青阳指尖跳动,奏出一曲又一曲人间仙乐。这首曲子,明明是欢舞,沸腾,引人激进的。
但听在耳里,更多的却也是哀伤,思念,无奈……欢跃的琴声,带着丝丝悲鸣,似在为主人所不屈,似在为主人所抗议,传扬着它的不满。
又似乎,在应和着主人的悲伤。
除了悲伤,琴声里还带着浓浓的思念,却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,只能通过琴音将这抹相思倾泄在指尖。
此刻他静静的坐在那里,清冷的眸子享受性的闭着,似乎与琴融为一体,他的身上,穿着一袭青衣,青衣上绣着片片青竹,微风吹过,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。这是多少年前的记忆了?好久了吧?久得她都记不起来了。
卫青阳,原本就该像以前所见那般,清冷高贵,背脊直挺,淡泊而清雅,遗世而独立,不应该如此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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