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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道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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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丞相与谢太尉正在朝堂上较着劲儿,两边站队的官员也是战战兢兢。

斗着斗着,王丞相忽然发现历阳王不见了,谢太尉忽然发现女儿不见了。

于是赶紧分头找人。

谢太尉这边倒是虚惊一场,女儿很快就乖巧地回了家门,还一脸的餍足,嘴边的笑怎么都藏不住,跟遇着了天大的好事似的。

小厮贴在谢太尉耳边说女郎悄悄去见了凌都王,随后还去东山拜会了凌都王的恩师。

谢太尉闻言顿时通体舒畅,谢家如今已经跟王家撕破了脸,只能一条道走到黑,女儿难得看上了那个煞神,有利于联姻,不错不错。

他跑去问谢如荞:“女儿啊,你见凌都王这事下次就不要做了,不过他的恩师白檀与你同是女子,可以常常走动,你可看出凌都王有无意向接受联姻?”

谢如荞听了前半句兴奋潮红的脸色因为后半句迅速褪尽,支吾道:“还、还在考虑吧……”

“也好也好,让他好好想想,毕竟不是个正常的,用的时间要长一些。”

谢如荞咬唇跺脚,知道不是正常的您还让我嫁啊!

王敷其实也挺高兴,因为他查到历阳王居然被司马瑨给抓了。

实在再好不过,正头疼陛下不肯处置他呢,这下好,又多了个罪名。

他心情不错,连带看王焕之都顺眼多了:“待陛下一醒,为父就要入宫去办了凌都王!”

王焕之笑着表示支持。

凌都王府许久没有主人在,仆从们已经放松了许久了。哪曾想今日凌都王忽然就回来了,好日子一下到了头,仆从们顿时回归当初,紧张兮兮,垂首帖耳。

司马烨被关在他府上的私狱里,方方正正的牢房,藏在地底,不见天光,虽不潮湿,但却阴冷。

走道壁上悬着两排烛火,晦暗不明,映照在铁制的门栏上,那颜色褐中带黑,也不知道究竟只是锈迹还是沾了血迹。

司马烨堂堂一个亲王,还真没受过这种罪。他身上倒没什么伤,只是衣服已经脏的彻底,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了,靠着墙壁百无聊赖地扯着地上的枯草打发时间。

司马瑨提剑携鞭矮身进来时,他正在唉声叹气,一副嫌东嫌西的模样。

“本王许久没来过这里了,还真有些怀念。”

那把阴冷的声音钩子一般拽着司马烨的头抬起来,便见到司马瑨眼中的兴奋之色。他身子不禁颤了颤,脸上和气的笑却还强撑着没褪去,盘起腿端正地坐好:“本王可不是东海王,没什么脏水可泼,何况丞相还盯着,你动不了本王。”

司马瑨慢吞吞地走过来,忽的一脚踹在他背上,重重踩下去,直到他的额头抵到地上的草絮里:“本王真想动你,你还能在这里说话?”

司马烨疼得冷汗涔涔而下,恨恨道:“那你抓本王来做什么?”

司马瑨松开脚,揪住他衣襟:“你蛰伏多年,出手本该谨慎小心,却这般大张旗鼓,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想要兵权,是故意要吸引本王来与你争斗吧。莫非是因为本王之前动了两个藩王,道路顺了,所以就有人叫你出来挡本王的道了?”

司马烨脸上又堆出那和气的笑来:“谁没帝王之心呢,你是先帝的亲儿子,本王还是先帝的亲弟弟呢?既然有机会,断没有相让的道理。”

司马瑨冷笑:“不用兜弯子,本王只说一句,你我与其鹬蚌相争,不如联手。”

司马烨眼珠微微转动,抿唇细细思索。

夏天还没完全过去,天气愈来愈炎热,成天电闪雷鸣地下暴雨。

东山泥泞难行,司马瑨回到白家别院时衣摆都沾了一层的泥。

暮色四合,唯有时不时的闪电带来些光亮,白檀点亮了烛火,坐在书房里誊抄经文。

司马瑨走进门来,低头见衣裳脏了,干脆便脱了,只着了素白的中衣,走去她身边坐了。

白檀抄的入神,也没发现,直到蘸墨时一抬头才发现旁边挨着个人,险些吓得墨汁甩他脸上。

“殿下什么时候进来的?”

司马瑨鬓发微湿,中衣领口敞着,露着一截白皙的胸口,伸臂拣了她誊抄的纸张在手里看,随口道:“刚来。”

白檀觉得他衣衫不整,不便多看,低头又写了几个字:“殿下还没给谢家回复?”

司马瑨凑过去看着她的侧脸,那烛火映在上面仿佛镀了一层晕黄的光,他用手指轻轻撩了撩:“恩师觉得本王应该尽早给回复?”

白檀嫌痒,笑着避开,又赶紧摆正脸色:“那是自然,你没看谢家女郎都快把为师这里的门槛给踏破了?”

谢如荞还真是几乎一天跑一趟,简直把司马瑨当做恶鬼一般,昨日来时还哭丧着个脸对白檀说:“我家里的姊妹都说他吃人的,真吃人,跟那些胡人一样,我嫁了他要是被吃了怎么办……”说完又一脸仰慕地看着她:“还是你厉害,竟能教导凌都王这样的人。”

想到此处,白檀不禁转头瞄了瞄司马瑨的脸,这张脸生的这么好,被当成要吃人的模样也是可怜呐。

司马瑨被她盯着,哪里有心情看手里的纸张,直到她又垂头去写字,才总算看清那纸上抄的是道德经。

“恩师抄这个做什么?”

白檀道:“给陛下的。”

近来皇帝卧病,百官为了表示心诚之意,都纷纷誊抄了经文上去以示祈福,白仰堂觉得白檀字好,请她代为抄写一份,白檀念在与司马玹的交情便答应了。

刚说完这话,抬头就见司马瑨手下一揪,那张辛苦半天的纸成了一团球。

他起身出门:“谢家的事还没定,本王再想想。”

“你……”白檀摔笔,抄半天了,容易吗我!

也不知是不是那祈福起了作用,皇帝陛下居然还真苏醒了。

他这一醒,简直整个皇宫都要沸腾了。

白唤梅再也忍不住了,这么多天以来她又被家族施压,守在他床头又毫无办法,心里憋得慌,如今见他醒来,再不能让他重归修道的路,干脆心一横拿了剪刀跪去床前,未言先泪流:“陛下已经卧病,若是再坚持修道,那臣妾这就断发遁入空门吧,整个宫中以后都是出家人,也好过半沾尘世、拖泥带水!”

司马玹呆了呆,没想到她一个柔弱之人能做出这种举动来,连忙起身扶她,长长叹了口气,将她按进怀里。

他一向温和恬淡,甚少有这般温存的时候,白唤梅一时也有些诧异,许久才回神,却立即挣开,掀了衣摆跪在地上:“陛下恕罪,臣妾那日一时不慎,将当年的事说了出去。”

司马玹坚持扶她起身:“何事?”

“就是……就是当年陛下因为臣妾身份才选臣妾入宫的事。臣妾与阿檀说完才记起陛下嘱咐过往事不可再提,臣妾有罪。”

“你告诉白檀了?”司马玹有些怔忪:“那……她可有说什么?”

白唤梅摇头。

司马玹松了她的手缓缓坐回去。

他的确说过往事不要再提,毕竟做了就是做了,提了也是徒增烦恼,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当年的无奈就算告诉了她,如今又能怎样呢?

玄阳子和陈凝当晚便被送回了抱朴观。

陛下终于想通了,整个宫中欢欣鼓舞,恨不得撵人才好。

陈凝对着宫门不忿:是贫道要来的嘛?切!

天气可算放晴了,可道路还没干透。

白栋终于得空爬上山来,脚上全是泥巴,进了院落又一阵狂奔,那泥浆沫子都快飞到脸上来了。

“阿姊阿姊,听说谢家要把女儿嫁给那煞神啊?”

白檀正在修剪花木,头也不抬地道:“与你何干?”

白栋笑得花枝乱颤:“与我无关啊,可是我高兴啊!阿姊你一定要劝那杀神接受这婚事,那谢家女郎可千万要嫁给他,一定不要反悔才好!”

正说着呢,谢如荞提着衣摆轻轻巧巧地迈进了院门,一听到这话就变了脸色。

白栋丝毫不觉,依旧滔滔不绝地跟他阿姊八卦,劝她千万要稳住凌都王的心思,总之撮合了这一对,就造福他整个白家了。

谢如荞知道他是谁,白太傅家的公子,不学无术,成天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。眼下也没个仪态,白衣沾了泥,唯有那张脸还能看,可惜那双眼弯弯带笑形若桃花,看着也叫人不舒服,何况说话还这么不客气,顿时就来气了:“我嫁不嫁与你何干,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?”

白栋转头看了她一眼:“你与我说?”

“不与你说与谁说?”谢如荞叫人将带来的那一盒朱钗簪花、绢帕绫罗、甜点小食全都交给无垢,亲昵地挽住白檀手臂:“女郎可千万不要听他的,一定要为我好生劝劝凌都王才是。”

白檀还真没被一个姑娘这样黏过,举着剪刀讪笑:“好好好。”

白栋不太乐意,把白檀往自己身边拽了拽:“阿姊你与她这么亲昵做什么?”

谢如荞又将白檀扯回自己身边去:“我与你阿姊已是好友,如何不能亲昵?”

白檀笑得尴尬,任由她攀着自己继续修剪花枝。

白栋愤懑不已,起身就走。

阿姊有朋友了,连他都不理睬了,哼!

谢如荞本还得意,结果见凌都王忽然回来了,连忙松了手便找借口告辞了。

白檀叹气:“殿下,你别拖着了,赶紧拒绝了吧,为师真的吃不消了。”小姑娘太热情,她没受过这待遇啊。

司马瑨走过来道:“恩师既然这么不愿本王接受,那肯定是要拒绝的。”

白檀差点一剪子剪手上:“为师可没那么说。”

司马瑨正要说话,祁峰一阵风似的跑到了跟前:“殿下,不好了,弋阳有秦军入侵了。”

御书房里这会儿十分热闹。

大臣们都很激动,眼见司马玹又批回了皇袍,简直眼角都要飙泪了。

王敷可算是等到这一日了,当即出列拱手:“陛下,凌都王罪上加罪,他私扣了历阳王,如今历阳王生死未卜,只怕就要成为下一个东海王了啊!多亏陛下重新理政了,否则再无人可以约束他了啊!”

司马玹将内侍端来的汤药细细喝完,搁下碗道:“丞相何出此言?朕方才还见到了历阳王。”

王敷一愣:“陛下见到历阳王了?”你是不是病糊涂认错人了啊!

司马玹见他不信,吩咐内侍去请人,一面亲自起身将他扶起来:“丞相先前一直追着朕要个说法,但朕近来听白太傅说了,凌都王当时再造杀孽,是因为刘沛以先皇后死状刺激他。杀母之仇,便是寻常人也会暴怒,何况是他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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